段华明：破思想禁锢的第一声春雷

文章来源：《广州日报》    发布时间：2020-07-13

　　深圳经济特区作为改革开放的“试验田”“窗口”和“示范区”，曾诞生许许多多突破思想束缚、催人奋进革新的口号。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作为其中的标志性口号，是深圳市民海选100多条观念中评出的“深圳十大观念”之首，且誉为“知名度最高，对国人最有影响的口号”。这短短十二个字，乃是经济特区突破重重阻力、杀出一条血路精神的集中体现，开创了改革开放一片天，至今仍释放着强大的感召力。

　　初到香港经历的“两堂课”

　　简练、有力的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，时人誉之为“冲破旧观念的第一声春雷”“划过长空的第一道闪电”。其实，这句口号并不是一时灵光乍现的产物，而是在创建蛇口工业区的过程中，一系列改革开放试验的积累，经过比较、注入思考的结晶。中国改革开放事业的重要探索者、蛇口工业区开拓者袁庚功不可没。这还源于他初到香港时经历的“两堂课”。

　　1978年10月，袁庚到香港为招商局办理一栋大楼的购买手续，和香港老板约在周五下午 2时在一律师楼交付买楼的2000多万港元定金，招商局的人带着支票到了律师楼，卖楼方亦来了，楼下汽车的发动机没有熄火，一上楼，大家马上办手续，交钱、签字，对方拿着支票就冲下楼去，坐上汽车一溜烟跑了。原来，他们为了赶在周五下午3时之前把支票存进银行，2000多万元的支票按当时浮动利息14厘计算，3天就是几万元的利息收入。如若拖至下周一再存进银行，就会损失几万元。这是一堂生动的现场教学，“时间就是金钱”的观念开始在袁庚脑海中发芽。

　　第二堂课是“修船厂对比”。袁庚接手香港招商局的时候，招商局已从中国创办最早、规模最大的航运企业沦落为一条船都没有的“空壳”，当年的总资产加起来仅4000多万元，只有一个破码头，一个修船厂。同样是修船厂，香港修船厂，只要船一来，需要多少钢铁，马上计算好，修理工作迅速搞定，当场就能收到钱；而招商局的修船厂，敲敲打打，什么时候修好也不知道，效率根本没法跟香港的修船厂比，在市场上惨淡经营。袁庚感叹：“香港人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下真正把时间当作了金钱。”

　　酝酿已久的口号应运而生

　　香港所上的“两堂课”，仅是让袁庚深有感触，受到启发，继续让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这一观念发酵、成型的，源于他主持招商局工作，率先提出要在毗邻香港的宝安县（今深圳）建立一个外向型的工业区，创立蛇口工业区的火热实践，以及他在蛇口工业区后的遭遇与感受。

　　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经济特区的雏形。1979年8月，蛇口工业区首项工程蛇口港码头，为了调动工人积极性，实行定额超产4分钱奖金制度，工人劳动积极性大增，实实在在加快了施工速度。先后在其它工程项目中实行形式各异的奖励办法，工期一次又一次缩短。“4分钱奖金”制度却被反映到党中央。通过这些事情，一个念头在袁庚脑海中形成:高速发展的蛇口急需一个富有凝聚力和号召力的口号，不能假大空，要符合蛇口特色，推动蛇口建设。

　　1981年3月下旬，袁庚坐船从香港赶往蛇口，随着翻滚的波浪，思绪跌宕起伏，勇气胆识交织，酝酿已久的口号就这样在船上诞生，成为蛇口工业区精神的最初概括与初始状态。用红油漆写上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，制成广告牌竖在工业区里醒目处，以便使时间和效率观念深入人心。

　　强劲的思想冲击波

　　1984年1月26日，邓小平视察蛇口，袁庚要求连夜加班，做出一块蓝底铁皮板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的标语牌，架在当时从深圳市区进入蛇口的分界线上。邓小平视察蛇口港后来到“海上世界”游船上，袁庚主动向邓小平提起心中积蓄已久的话题：“我们有个口号，叫‘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’。”邓小平女儿邓榕提示说：“我们在路上就看到了。”邓小平说：“对！”这个回答一语双关，态度鲜明。1984年2月24日，邓小平在与中央领导谈话时明确说:“深圳的建设速度相当快……深圳的蛇口工业区更快，原因是给了他们一点权力……他们的口号是‘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’。”

　　数月后的国庆，上百部彩车中唯一的一部企业彩车——深圳蛇口工业区的彩车上，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大幅标语引人注目，从天安门广场响遍大江南北，成为全国人民务实创新搞改革，争分夺秒图发展的强大精神动力。

　　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口号出来以后，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，经过时间洗礼，终于在改革开放的滚滚洪流中形成了共识。这句口号，在机声隆隆的工地上出生，在不绝于耳的争议声中长大。它的“准生证”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颁发的，它的“成人礼”在天安门广场上的国庆大典中完成。书写有这句口号的牌子，在历史的风雨中几经竖起拆下，但至今依然屹立不倒。这句口号迸发出冲破层层束缚的力量，更是深深地镌刻在了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进程中。

　　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，着实起了启蒙、催化的作用，更新了人们的时间观念、效率观念、价值观念，在很大程度上引领推动了思想大解放，影响至深且巨。坚持改革开放，就是要重视时间观念，重视生产效率。中国走向市场经济是从这句口号开始的，整个国家从蛇口向市场经济转变。

　　（作者系九游（中国）现代化战略研究中心主任、教授）